比“藤梯上的悬崖村”还高的山村什么样?先民为何选择居“云端”?
大渡河畔,胜利村 3 组村民过去在悬崖上的住房。 新华社记者陈燮摄(5月25日摄)。
【导读】四川既有“天府之国”的千年美誉,也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古慨叹。如果说以成都平原为代表的四川盆地有“天府之国”之称,四川盆周山区则是“蜀道难”的主要分布区域,集中了四川绝大部分高山贫困村
悬崖村上三百年
首发:7月7日《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作者: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陈天湖、蒋作平、李力可
西南多山,层峦叠嶂之中,隐藏着不少“云端上的村庄”。“悬崖村”,人们对这个词的深刻印象,或是来自近期媒体对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阿土勒尔村的报道。村民们进出村庄须攀爬十几条、几百级岌岌可危的藤梯,照片、视频展现的直观景象,给人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
实际上,在历史上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著称的四川,像阿土勒尔这样的“悬崖村”有成千上百个。
群山中,崖壁上,这些“云朵上的村庄”,曾经长期与外隔绝、自然条件恶劣,一度是“绝对贫困村”“极端贫困村”的代名词。
今日,中国大地上,正在掀起一场波澜壮阔、人类史无前例的减贫大会战。这些静静伫立了千百年的高山村、悬崖村,迎来了千年巨变的好机会。无疑,他们也是这场“硬仗”中最难啃的硬骨头。
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这些居民选择栖息在交通极为不便的“云端之上”?他们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能否赶上这趟脱贫奔小康的列车?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爬坡过坎、翻山越岭访了一处又一处,探寻大山深处悬崖村的秘密。
这是在四川乐山市金口河区胜利村拍摄的悬崖村与波涛汹涌的大渡河和两岸高山绝壁交相辉映的情景(5月25日摄)。
跨越千里的悲歌,云端上的时间遗民
初夏的清晨,雨后的山路有些湿滑,树上飘落的雨滴打在身上,增添了些许凉意。胜利村——这个比媒体报道过的昭觉县阿土勒尔村还要高很多的悬崖村“挂”在峡谷高处,在蓝天白云端处若隐若现。
胜利村地处中国最美十大峡谷之一的四川大渡河大峡谷。这条全长26公里的大峡谷位于乐山市、凉山州、雅安市交界处,最大谷深2600多米,为长江三峡的一倍,比世界著名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还深860米。峡谷气势雄伟壮观,两侧壁立千仞,如劈如削,山上奇峰突起,危岩耸立,千姿百态,成昆铁路穿峡谷而过,蔚为奇观。
胜利村71岁的老共产党员王安友背着干粮,和43岁的儿子、村党支部书记王勇,离开峡谷地带的移民新村,返回悬崖上的老家,采摘一种巴蜀人特别喜爱的健康饮品——老鹰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王安友上下悬崖村的速度并不比年轻人慢,单程最快一小时。而从前道路不通,村民下山赶集来回要3天。
胜利村原名道林子村,有7个小组,其中6个小组分散在山上的老村落,1个小组在山下的移民新村。老村落海拔1600多米,与谷底形成超过1000米的高差。村民回忆说,是全国大跃进年代,改名胜利村的,意思就是要与全国人民一道实现道林子村大跃进的新胜利。
这是胜利村党支部书记王勇(左)与71岁的老父亲王安友(右)在回大渡河畔悬崖村路上(5月25日摄)。
从乐山市金口河区驱车沿谷底河畔公路前行进入国家地质公园——大渡河大峡谷,如同行走在地心深处,抬头望去,天空酷似一片竹叶。一座刻有我国著名书法家沈鹏题写的“四川大渡河峡谷”的巨石,矗立在路边,提醒过往行人欣赏壮丽的峡谷风光。车行15公里,便是位于国家连片贫困区大小凉山腹地的胜利村。
漫步移民新村,但见新楼栋栋,耳闻鸟鸣声声。坐在两棵大榕树下,沏一碗金黄透亮的老鹰茶,品一品优美的环境、惬意的生活,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
金口河原属于峨边县,道林子村紧邻黒竹沟、白熊沟,大熊猫曾频繁出没。
当地人习惯称大熊猫为白熊,白熊沟自然是指熊猫出没的深山峡谷。随着森林植被的恢复,“熊猫归来是迟早的事情。”王勇信心十足地说。
王勇告诉记者,胜利村今天的好日子,要从村背后名为小瓦山的大山说起,那是一段跨越百年千里时空的历史悲歌。
这是71岁的胜利村村民王安友在四川乐山市大渡河畔悬崖村劳作的情景(5月25日摄)。
清朝康熙年间,战乱初歇,正是中国大地休养生息之时,但四川却仍在经受战乱之苦。《四川通志》记载:“蜀自汉唐以来,生齿颇繁,烟火相望,及明末兵燹之后,丁口稀若晨星。”据记载,当时四川总人口仅存60余万人。
为了重建四川,康熙政府从湖广等地征召移民入蜀,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移民运动,这就是著名的“湖广填四川”。
清政府在田地、赋税、户籍等政策上都给予外省移民很大优惠,许多外省移民来到四川垦荒,并定居下来。“我的祖辈,便是那时从广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忘本源,我堂兄的父亲还给他改名王桂林呢。”王勇说。
“可能是他们在山沟沟里走了太久都没有发现合适的地方,看到这里的悬崖上还有那么宽的坝子(平坦的土地),所以就干脆在这里落脚了。”王勇指着身后云遮雾绕的山峰说,几座山的山顶上,有上千亩较平坦的土地,也有溪流水源,能够种植粮食,相比悬崖下的谷地,山顶是个适合居住的世外桃源。
有了土地这个命根,坚韧的中国人总能在绝境处生存下来。三百多年来,胜利村村民依靠种植玉米、红薯等,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外界的交流不过是简单的盐铁买卖。
1957年,时任峨边县县长来到了当时属峨边县管辖的道林子村(现名胜利村),这里艰苦的自然条件让他十分震惊。在山上,他遇到两位老乡抬着一头活猪正往县城去,一问,原来是到县城上缴生猪税的村民。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山时便是从悬崖上抓着树藤才攀上了山顶,这些村民抬着活猪下山岂不是要冒更大的危险?王安友告诉记者,村里曾有小伙子在去交公粮时因为树藤断裂而摔下悬崖。“人摔下来,连茅草都碰不到一根。”
一般村民下山去卖猪,得两个人扛着走,而且必须扛在右肩。稍重的猪还得要四五个人才能弄下山。“如果猪儿挣扎得厉害,便顺势扔下山谷。要是扛在左肩,猪在靠山崖的一侧,一挣扎就可能会把人撞下山。”王安友回忆,因为太危险,村里人养猪一般都是自家吃。难怪下山时他提醒记者,一定要右手杵拐棍、左手扶悬崖,这才最安全。
然而王安友是个例外。青壮年时,他一个人可以把两三百斤重的活猪捆好后,往背夹子上一放,一口气背到山下,号称“大力士”。在老屋客厅里,至今仍摆放着一张重达160斤的钢筋水泥瓷砖火锅桌,这是他20多年前从山下背到山上的。这个精瘦的老人曾创造了村里的多个第一:第一个买电视机、第一个使用木桶养蜜蜂、第一个移民搬迁到山下、第一个连续担任生产队长超过40年的老民兵……
体恤民生艰难的县长,当即决定免去胜利村的生猪税和公粮。“不能让老百姓交税还要冒生命危险!”王安友清楚地记得,自那以后,日子虽然清苦,但安于现状的村民一直能够不受打扰地生活在小瓦山的群山之巅。
这是胜利村71岁的王安友在回大渡河畔悬崖村路上与村民一起商量修建悬崖村旅游栈道(5月25日摄)。
山上的生活清贫而艰苦,村上7个小组,有6个小组都在山顶。“一个小组一座山头,以中间的山涧为界,一边3个。当年还真有占山为王的说法。”王勇说,村里人大多沾亲带故,“要是山沟那边谁家推豆花、煮腊肉,早上就得叫对面的亲戚朋友过来,看着直线距离一两百米,但因为悬崖隔断,却需要背(绕)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很多时候饭做好了,人还没到。”
在村民回忆中,一顿大米饭,在过去的胜利村,也是稀罕物。“山上生产很恼火,吃盐巴、吃大米必须靠人背上山,平时只能吃玉米、红苕(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大米饭。”王安友说。
经过3个多小时的手脚并用,记者爬上了悬崖村。一棵两人合抱的老梨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王安友介绍说,当年王家先祖到这里拓荒立足时,就已经有了大梨树,祖上传下来说是有几百年了。春天,洁白的梨花开满老树枝头,在数公里外的峡谷中都能看见。数百年过去了,这棵梨树依旧同古村落一起,静静地矗立高山云端,当着时间的遗民。
胜利村边上,人工渠从悬崖上穿山而过,飞流直下,蔚为壮观(5月15日摄)。
不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循声而去,但见人工渠穿崖而过,漫堤的山泉漂过树木绿草飞流直下,形成两级高达数百米的悬崖瀑布,甚为壮观。山羊在陡峭的悬崖上吃草,一只蜥蜴在树枝上东张西望,悠然自得。
如今,老屋的屋顶已经长满了苔藓,透过阳光感受到时光岁月留给这里的烙印。走进厅堂,只见神龛上爬满了蜘蛛网,没有蜡烛和香的痕迹,只有一张已经模糊不清的领袖像。神龛左下角贴着40年前王安有获得的两张奖状,一张由中共永乐公社委员会颁发,另一张则盖有“胜利大队革命委员会”公章,奖状上“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语录依旧清晰可见。
回悬崖村劳作的村民行进在陡峭的山路上(5月15日摄)。
墙上挂着一副落满灰尘的算盘,算珠已经发白。但是留给主人的是当年生产队里开大会,社员们燃起篝火,哼着小曲,一起算工分、分粮食、打平伙的清苦而快乐的记忆。
“真是猴子上山都要穿脚码子(一种防滑的鞋子)。”王安友说,那时候人烟稀少,树林茂盛,出行困难。动物袭村扰民毁坏庄稼现象更是时有发生。为此,村里的年轻人自发组织起来,白天守猴子,晚上赶黑熊。有一次,眼看着100多只乌鸦一下就把玉米吃个遍,也只能干着急。
屋前两台已经停放多年的柴油发电机,是悬崖村群众自强不息摆脱穷苦的见证。一台是王勇的,当年用于开挖水晶石;另一台则是堂哥王桂林的,他是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早参与开矿,通过利用废弃的矿石筛选水晶矿,掘到了第一桶金。
这就是据传有近四百年历史的胜利村古村落里的大梨树(5月15日摄)。
一炮炸出关村坝,铁道村庄相伴生
一声汽笛在峡谷中回荡,一列火车从山洞中驶出,原来,胜利村(山下小组)处在成昆铁路旁。而与铁路相伴的胜利村,也与铁路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8年,成昆铁路开工建设。1964年,18万铁道兵浩浩荡荡开进了云南和四川的崇山峻岭。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被称为“禁区”的中国西南横断山区,中国人用12年的时间,修建了被誉为“象征20世纪人类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迹”之一的成昆铁路。
1965年,中国领导人邓小平来到位于胜利村的关村坝一线天工地,亲眼目睹系着保险绳的拼装工人正在将最后的钢梁吊起,灵巧地将大桥两头的半拱跨连成一个整体。看到一道“长虹”在两山间升起,邓小平频频点头称赞:“人民创造了历史!”
成昆铁路为新中国建设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开发攀西、调整工业布局、巩固国防、加强民族团结等长远战略,在这条铁路通车后一一实现。而胜利村的关村坝站,则是成昆铁路在金口河区的车站。这座车站一大半都在隧道中,是中国唯一一座“洞中火车站”。“当时用了50吨炸药,一炮炸出了关村坝。”王勇说,有47位铁道兵烈士长眠于此。
王勇回忆儿时的情景:每当火车停靠,整个车站异常热闹。如今,公路畅通了,在关村坝站下车的人少了,但在铁路边的胜利村,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胜利村党支部书记王勇(右)与村里的贫困户于光清在商讨老鹰茶产业化发展和兴办网店事宜(5月15日摄)。
王勇的三姨当年花2000元“巨款”,买下了曾是铁道兵宿舍的小院,做起了小买卖。近年来随着易地扶贫搬迁政策的落地和乡村旅游业的兴起,三姨家又在旁边盖起了楼房,建起了移民新村的第一家旅游宾馆——“一线天宾馆”,如今在大渡河峡谷中家喻户晓。宾馆不远处便是成昆线上著名的“一线天”,一列列往返于成都昆明的火车,从两岸绝壁间来来往往,像一条条巨龙进进出出,旅客可亲身感受人类征服大自然的壮举。
记者走进移民新村农家,看到他们客厅神龛两边贴的是“感谢政府一片心,百姓住宅根基稳”等对联,真切感受他们易地扶贫搬迁后的幸福生活。正在桂花树下摆龙门阵的一群村民们告诉记者,从高山悬崖村下山,是现在好日子的开头。
为改善胜利村的生产生活条件,从2004年开始,当地政府开始在该村实施易地扶贫搬迁工程。当时采取资金自筹为主、上级补助为辅的形式,先后投入了500余万元,将长期生活在山上的72户村民,相继集中搬迁到山下——在大渡河谷边村内一小块坡地上新建移民新村。
一听说要搬到山下,作为一家之主的王安友带头响应了政府的号召。“娃娃们都想搬到山下谋个生计,我这个老头子放不下山上的活,但也要为后人着想。”拿着4000元的安置款,买了一块宅基地,盖起了新房。
易地扶贫搬迁,彻底改变了胜利村的模样。
胜利村古宅(5月15日摄)。
2010年,在“小凉山综合扶贫新村建设项目”实施中,胜利村又投入资金310余万元进行新村建设,以川西民居风格为主,融入山地文化元素,进行了搬迁新建和风貌改造,亮化街道、绿化美化村落。当年,胜利村入选“四川省环境优美示范村”。
“拔掉穷根栽富根”,和胜利村一样,四川许多高山悬崖村群众,享受了国家易地扶贫搬迁政策。据统计,四川易地扶贫搬迁对象有116万人,2016年完成投资165.5亿元,33.26万人搬进新居,超过17万人摆脱了贫困。
2012年,一座大博物馆在这个小村里落成了。作为中国唯一以铁道兵为主题的博物馆,“中国铁道兵博物馆”陈列了铁道兵和成昆铁路的珍贵史料。博物馆和小镇相映相融,而铁道兵“艰苦奋斗,志在四方”的精神,也融入了胜利村人的血脉,搬到山下的胜利村人走出了大山,国内各地都留下了他们打工的足迹。2014年,当地政府又投入1000余万元实施精准扶贫。王勇说,告别高山悬崖之后,村民们一天天过上了好日子,2016年,胜利村实现人均纯收入8650元,村民们迈向了小康之路。
走进王勇的新家,记者看到,在堂屋最显眼墙上挂着一个古旧的神龛,神龛被擦拭得很干净,里面却没有供奉着祖先的牌位,而是一张领袖像。在胜利村,这样的堂屋也占了绝大多数。“祖先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但他们没有管我们住,也没有管我们吃。真正帮助我们脱贫致富的,是共产党、是人民政府。”王安友说。
悬崖村上眺望另一个悬崖村(5月15日摄)。
号子一声响三州,山村桃花别样红
新版《现代汉语词典》注释:“悬崖:名词,高而陡的山坡。”悬崖,没有高低标准。在四川盆周山区,悬崖很多,低的几十米,高的几百上千米。
在四川,像胜利村这样的高山悬崖村很多。在中国西部的贵州、广西、陕西、云南等地的大石山区,这样的高山悬崖村并不少见。这不仅是精准扶贫攻坚战中的硬骨头,也是基层干部签下“军令状”必须限期攻克的“堡垒”。
四川有多少悬崖村?基层交通和扶贫干部明确指出:“没有数据。因为没有对悬崖和悬崖村的界定。”
四川既有“天府之国”的千年美誉,也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古慨叹。如果说以成都平原为代表的四川盆地有“天府之国”之称,四川盆周山区则是“蜀道难”的主要分布区域,集中了四川绝大部分高山贫困村。
胜利村所在的乐山市金口河区、凉山州甘洛县和雅安市汉源县三地交界处,条件恶劣,贫困程度深,另一个也因“天梯村”而闻名的汉源县古路村,便和胜利村相距不远。
10多年前,从部队退伍回乡的王勇,与到村上收购水晶石的湖南老板黄南湘相识。黄南湘觉得他诚实可靠又吃苦耐劳,于是委托他组织货源,到被誉为中国旅游晴雨表的国际旅游名城广西桂林市销售。
远赴广西桂林务工,一开始,他在旅游纪念品批发市场学着跟着人做玉石生意,慢慢地,他也成为了一名批发商。后来,他娶了一位桂林媳妇。生活有滋有味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桂林一直生活下去,可堂兄王桂林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路。
悬崖村上眺望大渡河大峡谷(5月15日摄)。
村里发展需要新思路,需要人才。在外打拼多年的王勇,敢闯敢拼、见多识广,亟需领头人的村支书王桂林找上门来。为了家乡的发展,王勇放弃了在桂林的事业,带着妻子回到了家乡,干起了村主任,这一当就是三届。
去年,王勇当选村支书。他深知,胜利村已经不是原来贫穷的小山村,要让胜利村在致富路上越走越宽广,就必须有一批有拼搏精神的人带头。一上任,王勇就抓扶贫队伍建设,一批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进入村干部队伍,村上的干部队伍实现了年轻化。“年轻人才有冲劲,我今年43岁,已经是村干部里年纪最大的了。”
在王勇的带领下,胜利村人风风火火地开干了。农村经济的发展,离不开产业的支撑,而在到处是悬崖的大峡谷中,找到一片发展产业的土地,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在桂林打拼多年的王勇认为,只有发展旅游才能让胜利村更上一层楼。“过去,游客都是从附近过来,停留的时间很短,很多游客就是来吃个饭、打个牌,旅游产出的经济效益不高。只有做峡谷观光,才能让游客真正留在村里,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消费,村里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他把目光又放在了高山悬崖上。
用了狠劲,王勇和村干部在几乎没有平地的胜利村1组整理出400亩土地。王勇从成都带回了啤酒桃树苗,发动全村人在陡坡上种下了桃树。“这种桃树不仅可以赏花,果子也是又香又甜,游客来不仅可以春天赏花,还可以夏天品桃。”王勇说。
桃树由村党支部统一管理,而村民能够通过务工挣取劳务费。桃花基地见效后,全村113户454人都能共享产业发展的成果。
王勇领着记者爬上了这片桃林。桃林所在的陡坡上,土地贫瘠,村民修建了一条宽约一米的栈道,几个村民拖着长长的水管正在给树苗浇水。“到桃树开花结果,游客来到这里,就可以看到陡峭的悬崖边,桃花映着大峡谷风光,那才是一道绝妙的风景。”王勇说。
由于这个大峡谷有“自然生态博物馆”的美誉,曾几何时,德国科学院生态学博士豪格尔·帕奈,考察后评价:大渡河大峡谷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非常相似。
百闻不如一见。记者拾级而上,栈道愈发狭窄,山势也愈发陡峭。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栈道的尽头,一座孤峰立在山涧之中,跨到峰顶狭小的平台上,四周上下皆是绝壁,虽有头晕目眩之感,但四处绝景却美不胜收。这个地方,王勇已经考察了不知多少回。“绝处才有胜景,我要仿造张家界,在这里修建玻璃栈道,让游客看了博物馆,再看桃花,还有刺激的山地旅行体验。”
在王勇和村干部们的规划中,旅游产业只是胜利村未来发展的一部分。他的心思飞到了悬崖上的老村庄:“山顶的土地是发展生态农业的好地方。”如今,胜利村在山顶的土地上种植了3000亩老鹰茶、200亩花椒。去年刚起步,老鹰茶的产值已经达到27万元。“今年我在这里收了快两万斤干茶。”到胜利村收老鹰茶的茶商何继业说,今年的茶品质更好,收购价也涨到了每斤30元。
“我希望能找到更好更安全的上山方式,继续扩大山顶经济作物种植面积,让被遗弃的古村落焕发新活力。”王勇告诉记者,胜利村花椒有着“道林贡椒”的美名,过去曾是贡品。他计划让这里的花椒再次名满天下,“去年有人出每斤100元的价钱到这里来找花椒,但是因为产量太小,花椒一出来,就被买走了。”
上悬崖村路上偶的蜥蜴(5月15日摄)。新华社记者陈燮摄
在移民新村,记者看到王安友扛着竹竿回到家中,竹刀飞舞,不一会儿,一根毛竹就变成了一堆竹片。正当记者困惑不解时,王勇告诉记者,这些竹子是为家里的竹鼠准备的饲料。原来,长期在广西的王勇看到当地的竹鼠产业发展有前景,便在2014年把竹鼠引进到了胜利村。
去年,王勇一家靠竹鼠赚到了6万元。在他的带动下,整个金口河区不少农户都开始找他购买种鼠,发展竹鼠养殖。“今年扩大规模后,胜利村的竹鼠产业规模将达到20万元。”王勇说。今年底,村里16户贫困户也将告别贫困,胜利村正迈向新的胜利。
大小凉山位于横断山系东侧,大渡河、金沙江及其支流,在这一带切割出四川最密集的高山悬崖村。因当年红军长征由南向北通过大凉山彝区、刘伯承与小叶丹“彝海结盟”,大小凉山闻名中外。据凉山州统计,全州70%的土地属陡坡地,其中40%左右的土地挂在30-50度的陡坡上,一些地势较缓的平坝,也多在海拔2000米以上高寒山区。由于自然环境恶劣、社会发育程度低,这里贫困发生率仍有21.4%,是四川脱贫攻坚难度最大的连片贫困山区。
“小康路上一个也不能少”,和胜利村一样,四川盆地周边的秦巴山区、乌蒙山区和大小凉山彝区、高原藏区这四大连片贫困地区的大量高山悬崖村,在精准扶贫驱策下,正经历着百年巨变、千年巨变;神州大地,正在用东方智慧、绣花功夫,创造着一个个世界减贫史的人间奇迹。(参与采访记者:陈燮、黄毅、刘海、谢佼、萧永航、刘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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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康路上一个也不能少”